格致学

 闻之天命谓性，天为万物之宰，性固万有，毕具者也。秦汉以后，学者鲜知性道。至宋，儒乃大昌明之。以为，为人能尽乎？为人之道，乃克完其尽性之。功非性外，别有事也，请试言之。人生群聚而处也，非有君长，曷以卫其生也。苟有不利于其亲，有害于其身，与家必非，其所欲也。非其所欲，即非性之所有也。君子率性，穷理以求尽乎？为君、为亲、为身家之道，则由体而用。艺自道生其事，功不可胜穷。康诰曰：心诚求之，不中不远，此之谓也。世之学者，惊喜外洋艺学，至嗤宋儒空疏无具，其亦不思甚矣!  一部《论语》，莫非圣贤精粹，语泛览之，无一非空，论实按之，无一可袭取。即如首章，学而时习，必有所习之事；次章，为人孝弟，必有孝弟之事；又次章，巧言令色，谋忠友信等句，皆于实事见之。理可言，事可尽言耶？后世俗儒，墨守章句，国家復以空文取士，遂视经传为帖括之，用此岂当曰圣贤，所以期望后世之心耶？或又谓：外洋声、光、化、电等学，中国圣贤有所未逮，其更不思甚矣！天之生人，而予以性也，何尝有中外之殊。才艺以练而精功，业因时而见溯。其始基，则封建易为郡县，弓矢易为火器。古昔圣贤，安知今日声、光、化、电之学，究其终极。则今日所谓声、光、化、电者，安知后来不愈岀愈新，而乃谓前人聪明不及，后人何其懵也。顾或犹不无疑者，以为世之谨笃之士，才识不愈中人，而小人奸诈，百出其智巧，乃有时胜于君子，似诚正与致知分为二途，而实相反，何也？虽然，此何足以言致知哉？《大学》致知固与诚正同轨，并进者也。今夫醇酒美色，人知其害而有恋之，而忘死者，心有所蔽也。水火，人日近之，而乃畏之。不敢投以入者，心无所蔽也。有所蔽，安得谓之。真知尝见，君子有知，而未致者矣。未有小人，能致其知者也。苟致其知，则亡身败国之事焉，肯贸然为之。外洋艺学，虽不足以语大道，然亦格物穷理之。一端虽曰急功谋利，要皆本于有爱，于身心家国而出之。而非发于性外也。夫人有此身，而不能资其生，非修齐之谓也。资其生而取之，非义以贻害于身，与心非修齐之谓也。《大学》生财有道，本末兼备。故大人之学，无一日不在修齐之中，既无一日不在致知格物之中。理无尽，知亦无尽；道在是，艺亦在是；所谓表裹精粗无不到也。道者，终古不变者也。艺者，因时为用者也。孔子曰：人无远虑必有近忧。孟子曰：周于利者，凶年不能杀；周于德者，邪世不能乱。《中庸》曰：尽人之性，尽物之性，推斯义也。使孔子处今日，而与人家国事，安知不用其所经纬万端。而艺学一门，不与外洋相颉頏耶？宁曰：非我性所有，非我所宜知耶？要其本原，固在彼不在此也。朱子补传格致一篇，尽示学者，以至正极远之。途而欲人，尽量以赴之。其不至者，力限之也，非理有所不足也。善哉！
圣祖仁皇帝之言曰：大学格物二字包括无余，但其间有根本，有切要，非泛鹜于器数之末，为支离无本之学也。大者言乎，可谓洞彻无余蕴矣！今后生小子，目炫外洋艺学之精，而心乃乎圣贤垂训之本。旨其流弊，伊于胡底，非惟吾儒之羞，抑亦有心者之忧也。
前日学堂试士发题问，格致何以为诚正之本？而对者多未瑩澈，故不惮烦，而据所见若此。      馥识

《安徽建德县纸阬山周氏宗谱》第十六卷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