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馥(1837—1921)是李鸿章重要幕僚,官至两江总督、两广总督等。“一品监生天下步”,他是东至周氏家族里最为显赫的人物。周馥一生不但自己“则以观德,德以处事”,对其子孙也要求甚严。他晚年诫诸幼孙的治家宝训《负暄闲语》里有他许多自出机杼的育子心得,共十二章,约六万字。下面我重点谈谈卷上中“处事”一章吧,因为这既是治家之道,又是治国秘诀。读完这一章,你就可以明白周馥在政治舞台上游刃有余的原因。
一、详审才有从容不迫之气
“昔贤言虑事贵周密无遗,如人之所履者,容足之外皆为无用之地而不可废也,故虑不在千里之外,则患在几席之下。”处事详审是周馥在《负暄闲语》“处事”章反复强调的话题,他是这么想,也是这么做的。1873年,山东巡抚丁宝桢鉴于黄河久治无功,曾建议把黄河恢复旧道,并入淮河入海。朝廷无从决定,便咨询李鸿章,李鸿章又转向周馥讨教。周馥认为,这不是坐而论道的事情,必须亲临现场考察一番不可。于是,周馥从天津大沽口乘船入山东利津河口,溯河而上,直达河南,并察看了大运河一带的情况。周馥回到天津后,力陈黄河不能改道的理由,最后朝廷批准了周馥的意见。由此可见,周馥很明白调查研究的重要性。周馥深知“欲速则不达”,唯详审才能有从容不迫的气象。周馥无论治水,还是治军,都能够做到“内度才力,外审机宜”,难怪他的老上级翁同龢在《翁文恭公日记》中赞他“其貌虽不扬,信为干练之才”。
二、违义而荣不如守义而困
清末的名士沈爱苍曾经讥讽过周馥,说他“昨日一科房,今朝督问堂”,笑他没有学历,秀才出生;又骂他“亲家袁世凯,恩主李鸿章”,嘲讽他是“走狗”。然而从周馥对历史的贡献来看,沈爱苍实在是“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”!周馥其实是一个很有气节的人。他在《负暄闲语》“处事”章第二段中告诉子女“一身行止,惟义是视,从不趋利避害。当患难,可辞而不辞;遇富贵,可就而不就,此心坦如也。尔辈看我一生,何尝惧在贫贱、祸患之中?”从后面的自述看,更让人动容。他说:“我任司道日,遇有益于国于民之事,莫不勇往图之,未尝一日偷安。每当利害未明时,先为大府画策。”1875年,周馥负责筹建北洋海军,三年后母亲病故,他不得不回籍守制。1881年,守制期满,深知周馥干练的两江总督沈葆桢托人致意,希望周馥留在江苏。周馥答复道:“李相国待我厚,我既出山,安可无端弃北而南?大丈夫出处,惟义是视,何计厉害?”周馥最后还是毅然决然地回到海防支应局,为北洋海军建设殚精竭虑。信义为本的周馥,即使在今天,也算得上模范级国家干部。
三、处事之方随地随时而变
周馥在处事之方上有很多经验之谈,他说:“出家,则恩掩义;居官,则义掩恩;为小吏,则循法而求有益于民;为大吏,则当观变谋远,期有益于军国;执法宜正,而仍持以宽恕;治军宜严,尤必结以恩义。事巨而繁,则总其纲要,慎选主事之吏,而与以权。事小而杂,则分派所司,先其急而后其缓。”周馥用对比法,说明在处理公与私、做科室干部与做主要领导、执法与治军、办大事与办小事等等方面,都要懂得变通。张靖达督兵攻常州时对周馥说:“天地好生,而用兵之道在杀;人道宜和,而用兵之道在争……”张靖达抱怨这又杀又争的差事实在不是人干的。周馥的回答则是:“公欲灭此贼,不杀不争,将如之何?贼灭,则好生之德可保矣。”显然,周馥不主张妇人之仁,他认为凡事要因人而异,杀贼与好生不矛盾。周馥常常说,大凡处事而失机招咎者,皆有理识不清、别有所为而致。“理要清、懂变易、志远大”是周馥处事方略的三把“宝剑”。有了这宝剑,即使再复杂的问题周馥处理得都能得心应手。
培根在《谈诤谏》一文中提到:“多读书是有好处的,尤其是读那些在公众舞台上扮演过重要角色的人写的书。”我很庆幸读到《负暄闲语》这样一本好书,因为它既是治家的,又能治国。从某个角度看,它也是一本周馥政治生涯的随想录和经验总汇。可以说,阅读《负暄闲语》“处事”章,周馥人生成功的诀窍便历历在目了,东至周氏家族之所以五代不衰同样也能在这本册子里找到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