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鸿章自得了周馥,虽不能说是左右逢源,但到了关键时刻或是最困难的时候,总能“借到”点他的“福泽”倒是事实。
打太平军的时候,李鸿章亲自督师苏州、常州,此可谓扭转时局的关键性战役,李命周为之掌管江苏巡抚的大印,随其出征。仗打得异常激烈,周跟着李寸步不离,随时听候吩咐,凡事无一贻误。青旸镇一仗下来,俘虏降卒千余人,李鸿章对周馥说:“是皆阵前败降者,闻各军所俘多杀之,尔为我戮其半!”周馥暗思之不妥,因为李在苏州已杀降甚剧,当适可而止。于是连夜提讯,最后将绝大部每人发给一斗米而遣散。人云此为李累积了恩德,李知道后亦表示认可,更加器重他。
李鸿章调任直隶总督抵天津后,正值6月直隶大水,遂将周从南京火速调津相助治水。周往返勘察了地形、水势,建议在海河上游辟减河而开屯田,在南运河下游分水势。此议初不得朝廷支持,后来百无良策,回头再去用周之法,结果“开兴济减河,灌小站,辟营田数千顷,实行军垦,利赖至今。”(《周馥生平述要》)直到现在,北方畅销不衰的名牌大米“小站米”,追根溯源,还是那时周老夫子开营田(即军垦农场)的功绩。
1894年甲午海战时,周馥任职前敌营务处,负责在前线调护诸将,收集散亡,转运军需,“艰难数月,死生以之”。战后北洋海军全军溃败,和议成,李鸿章去职,周亦与其共进退,主动称病呈请开缺回籍。不几年,李鸿章又得复出(1898年底),受命去山东治理黄河,这时他又唤来老部下周馥相助。而此时周已过花甲之年,友人劝其不必勉强,而周接电后向人表示:“黄河不治,中原不能安枕。吾从李相久,任河事且三十年,公既出,吾其能自逸乎?”遂遍历黄河上下两千里,更数月,详考地形,精心规划,撰出《治河法十二条》呈李,李又据此报朝廷,中有黄河大治及救急治标的各法,终于为李鸿章交了卷。此后,慈禧即以此方略责成户部拨款治河(《李鸿章年谱》)。因此,李鸿章1899年任大学士后曾对人说:“老夫荐贤满天下,独周某佐吾三十载,劳苦功高,未尝求荐拔。今吾已老,独负其君,吾其能自已乎!”于是具疏密荐,周馥遂有四川布政使之使命(《周馥生平述要》)。
直到李鸿章晚年最倒霉的时候,1900年,面临与八国联军谈判的诸多棘手难题,他又想起了远在四川的周馥,于是电邀其北上来京,襄办“议和”。这回干的不是光彩的差事,尽管周心里很不情愿,但出于对恩主的忠诚,最终还是兼程到京,陪李鸿章住在贤良寺(今北京台湾饭店一带),与李鸿章一起,承担了与洋人议和的千古骂名。李鸿章与列国周旋10个月,“笔秃舌枯”,要胁万端”,待《辛丑条约》签订后,已咳喘不止,形容枯槁,周馥乃日夜守候其侧。后来人已断气了,然眼不肯闭,还是周馥在旁哭喊:“老夫子呀,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呀!闭眼上路吧!”并亲手抚下其眼睑,李即溘然长逝。据周馥自己的记载则是:“时议和事尚未全毕,两宫在西安未回銮,各国兵未退。公临终时两目炯炯不瞑。余抚之曰:‘未了之事我辈可了,请公放心去!’目乃瞑。犹流涕口动欲语,可伤也!”(《周悫慎公自撰年谱》)
周馥到晚年感念李鸿章,曾赋诗一首:“吐握之风久不传,穷途何意得君怜。偏裨骥尾三千士,风雨龙门四十年。报国恨无前箸效,临终犹忆泪珠悬。山阳痛后侯芭老,翘首中兴望后贤。”(《周悫慎公全集》)周之性情,可见一斑。